第37章(1 / 1)

被长久囚禁于此地,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会开始怀疑过去的种种风采是否真实存在,而他也不愿在面见索俄时,看到那双一贯冷静的褐色眼眸中出现怜悯与沉痛。只怕任何一个相识者看到他如今的模样,想必都不会把他和当初那个法则身侧的“处刑者”联系起来。七弦琴的乐声迟迟不曾响起,因为他尝试着将自己融入了这片虚假的寂静。他总会等到转机来临的那一天。幻神属地,普内铎。为他们带路的凯因德磕磕绊绊地行进在丛林中,表面看上去也许是因为他身体前后两片垂落至地的布料,然而这只是他太久没有使用过双腿的一点不习惯。自从他们被迫困在幻神属地,怪异的事物便层出不穷,所以比起这点,启其实更关注周遭的环境。即使行进的速度异常缓慢,他们也理应深入了丛林腹地,但启偶尔回头时却依旧可以望见来时降落的那座山峰。如果不是眼前的景色明显发生了变化,诸如雀鸟虫兽一类的生灵纷纷现身,他几乎要再次认为误入了和玛萨祭坛一样的时间停滞之地。接下来他们又跨越过三条溪流,远处一座比树尖稍高的低矮山坡才终于显露了身形。“当你们登上山顶时,自然能够见到他,那么,祝你们得偿所愿,也不要忘了我们之间许下的誓约。”凯因德费劲地解说着,尽力使自己的沙哑声线表述清晰,在此之前,他一直都处于闭口不言的状态,仿佛换了种性情。见凯因德打算停留此地,启不置可否地顶替了他领路者的身份。刚踏出数步,身后便传来埃弗摩斯波澜不惊的话音,“他消失了。”启脚下的步伐却不见丝毫犹疑,“能带领我们来到此处,他也算是尽心了。”在最后的路程里,那种对于距离的偏差错觉终于消失殆尽,当他们告别最后一棵橡树,已经能隐隐仰头望见,由白色大理石铸就的恢宏神庙就坐落于山巅。 暗流涌动它依地势而建,整体呈半环形,因此确切来说,庙宇建筑处在最中心的位置,延伸出来的两侧石壁仅作装饰效用。石壁上铭刻着古老的浮雕,受到岁月侵蚀的边缘部分泛着混浊的淡黄色,但这无伤大雅,因为这些浮雕的主体部分都由流云构成,间或夹杂着对星辰的刻画,单一而又诡谲。

启对此鲜有头绪,这里甚至比他们之前在村落游荡时还要安静,让他不得不时刻在掌心积聚着力量。他们正前方的神庙底部有着三级阶座,这使得旁者必须微微仰首,才能看清那飞檐上的三角形雕花纹饰。神庙的外围还紧密排列着数十根高度齐平、下宽上窄、凹槽延伸的大理石柱,柱顶雕刻着芼莨叶并漩涡水花,极尽华美,却始终不见任何有关蛇形的元素。神庙的唯一入口——巨型石门就伫立在石柱之后,被日光透过横梁浮雕照下的阴影掩去了大半部分。启用目力就能测量出来,柱与柱之间的空隙只容单者侧身通过,评判道:“这里的一切,都像是经由精心设计后做出的陷阱。”尤其是在现如今万籁俱寂的情况下,这种感觉来得更为强烈。“自从来到这里后,我们便一直处于被动之中。”埃弗摩斯简短地陈述了这个事实,然后开始通过聆听风声的变化估算着神庙内部的面积。左右一线伸展开来的设计会导致内部没有正殿存在,而所有石料的分布都均匀无差,最厚点自然是那两扇远高出阶下石壁的巨门。以二者的力量,自然不需用蛮劲打开神庙的入口,但埃弗摩斯神情一凛,“风的轨迹受到了阻碍,有一尊神像就藏于这扇石门之后。”启立刻释放出一根纤细的光丝,它成功钻入了石门禁闭的空隙之间,光丝的另一端则牢牢系在他的手腕上,“你觉得,破开石门和让双头蛇现身,这二者哪个更为迅速?”他本不欲如此莽撞,可实在厌倦了有一方在暗处窥视的感觉。埃弗摩斯后退一步,“我只知晓,你无需我来相助。”话音刚落,那钻入门缝的光丝便迸发出灼目热芒,又听得一阵石块在地面“隆隆”挪动的沉闷之声。而在整个过程中,启仅是攥住缠绕在腕间的白色丝线,游刃有余地轻轻扯动着。自从发现自己的力量时常因为各种原因而滞涩消减后,他就开始注重控制力量的技巧。倏忽之间,石门大敞,没有出现预想中灰尘袭面的情景,但长久未开启的腐朽气息仍然不可避免地往外翻涌,最后被埃弗摩斯临时引来的山风尽数驱散。入目依旧是一片石壁,但其上不再饰有浮雕,和外围如出一辙的凹槽石柱被镶嵌至里,只露出半个柱身。石柱之间的相隔距离不似外围紧密,或许是因为每个柱身上都多出了一条蛇形雕塑,这些雕塑形态各异,却无一不是处于捕猎前的紧绷状态,又因为雕刻者高超的技术而呈现出栩栩如生的动态感。埃弗摩斯事先查探到的所谓神像,实则是一个怪诞至极的塑像:上半身大体与他们无异,但在左肩肩头连接着一条蛇的半段躯体,蛇首足有常者头颅大小,下半身则拖着一条粗壮的蛇尾,雕塑者甚至还细致入微地刻出了蛇鳞。